沙窝中,图宾盘腿而坐,又一次进入了那个梦。
图宾在厚重的全毛皮连体衣中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吐出的白雾冻在了眉毛上,觉得好笑又快乐,这梦每次都是这样开始,心灵瞬间充斥着富足,欢喜。
冰湖的那个方向又传来哭泣的声音,图宾清楚是同伴,他回身向声音的方向跑去,并在冰面的投影上看到另一个自己跑来,他们共同拥有一串蓝色而拉长的脚印。图宾滑步到一个趴在冰上哭泣的人面前停住,看了眼冰面上未完成的孔,捡起扔在一旁的工具。
“有鱼的。”图宾安慰。
“这个该死的冬天,该死的冰,该死。”同伴的哭里带着愤怒。
“耐心。”图宾将皮毛手套的手放到同伴的后背上,提供并感受温度。
“一切都完了,工具已经钝了。”同伴止住了哭,声音微弱。
“工具好得很。”图宾把他扶起来。
“还有两米。”图宾说,听到了自己说,并知道自己会这么说。
冰层下悠悠上升的气泡正在表达出这个意思,图宾认出这是自己多年前在酒店大堂等人时水晶杯里的气泡。
巧合在于他们床铺的距离是两米,以及与桌子上匕首的距离也是两米。雪屋小但是暖和。鱼的血是温热的,给人安慰。
“祈祷。”图宾的血手合在一起。
同伴没有理会,而是开始拎起内脏放入嘴里。
“不是我们捉到了鱼,而是我们提供了一个方式,鱼奉献了自己。”图宾的血手如落日一样红。
同伴勉强的笑浮现在鱼湿润的死眼里。这条鱼是“那件事”的证明了。图宾知道,并再次确认了鱼的死亡时间。
两米。
图宾无法入睡。
两米。
可能在梦中永远不会入睡,或者无法醒来。
两米。
一个熟睡的人感应到袭击者的最短距离。
如果思考这个问题,将无法入睡,如果盯着墙上的东西,将无法入睡,如果藏起匕首,将无法入睡,如果……
“锋利唯一时,才映出权力的真实模样,当且仅当。”这句话划破了一切睡眠的意图。
图宾再次因无法在梦里为杀死自己又后悔的同伴指导一次面向自己的外科手术而醒来。那道伤口超过了两米。
他看了眼在吊床上无忧无虑打着呼噜的斯旺,又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腹腔,是黄昏的沙漠。在他们旁边,金属箱子发出微冥的光,光滑的表面正在吸收太阳的最后一线生机,平静得就像冰面下那条冲向阳光准备投身于死亡的鱼。
这是第二日。
《太平湖》作者惠明保留一切权利。